中关村：协会与政府的互动革命

　　中关村科技园区培育协会实施“组织创新”实践闻思录

　　有一则故事始终发人深思……
　　在一个美丽的海滩上，天上成群的海鸥飞翔着，一群游人正在沙滩上游玩。这时，海水开始退潮。一只小螃蟹从沙洞里钻出来，开始孤独地向大海爬去。天上的海鸥扑下来了，眼看小螃蟹就要落入其口腹，一个好心的游人赶走了海鸥，将小螃蟹小心翼翼地放入大海。等到导游发现这一幕，冲过去制止鲁莽的游人时，一切都来不及了。成千上万的小螃蟹争先恐后地钻出沙洞奔向大海，无数兴奋的海鸥开始了它们丰盛的晚宴。知道闯了大祸的游人来回奔走救援，仍然无法制止这场“杀戮”。原来，那只幸运的小螃蟹是整个大队的先锋。而它的成功入水向伙伴们传递了一个错误的安全信号。

　　人类并不能确知大自然的所有奥秘，所以要永远保持一颗敬畏之心，避免无意的伤害。当我们面对如何提高配置资源效率的改革新命题时，也同样需要一种理性的心态。

　　一段时间里，舆论似乎十分看重政府和政策的推动作用，但一个不争的事实就是，政府的热情参与将带来资源配置效率和增长质量的低下。

　　当我们习惯的将探询的目光投向中关村———这个承担着国家创新体系建设试验田重任的高科技园区时，又一次发现，这里正在发生着通过“组织创新”，实现通过发育协会的中介作用，达到市场优化配置目标的实践。如果将这种实践放在深化体制改革的背景下思考，我们不难看出这无疑又是一次颇具时代意义的探索。

　　配置市场资源：谁是主角？

　　很长时间以来，有一种推论经常在各种场合被引用：区域经济高速增长，所以这个地区的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就代表着未来的方向。

　　依照这个推论，连续10多年始终保持年经济增长速度高于30％的中关村，应该是政府事必躬亲的力作。

　　“政府没有这样的力量也不应该成为区域经济增长的主导者”。中关村科技园区一位副主任认为，政府和政策的力量其实有限。它们或许能影响经济发展一二，但是市场有自己的发展规律，政府只有因势利导，促进市场要素的成长发育，提高配置效率。

　　在调研中，园区管委会了解到，真正意义上的企业家日益增长的自律观念与集体行动意识，促使他们开始重视并积极利用协会和商会的特有功能，通过改造传统协会与设立新型民间协会的方式积极扩大企业自治组织在经济和社会运行中的影响力。虽然，政府主动放权为协会与商会发展创造了有利的外部环境，但企业本身的发展壮大、渴望通过集体行动影响市场和公共政策的共同利益需求普遍化，才是推动协会与商会地位与职能转变的根本动因。

　　其实这一判断在许多市场经济国家已经有了成熟的经验积累。在西方经济发达国家，主流经济学坚信市场机制这只“看不见的手”可以自发调节经济运行过程，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只在必要时调节宏观经济总量就可以保持经济稳定发展。因此，发达国家市场进化过程与政府组织、企业与行业协会等市场组织的功能演变过程具有同步发展的特征。由于企业与政府在市场的不同层面上确定了各自的职能定位与活动领域，两者之间的合作、冲突与协调的规范关系为行业协会等民间性企业联合自治组织的发展创造了广阔的空间。

　　理论和实践都在证实，在政府和市场的关系中，重要的不在于管理的内容而在于管理的方式，不在于政府的大小与强弱，而在于行政的动机和目标。对政府事务边界的划分，就像试图用员工手册规范员工的一举一动，将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有效的资源配置，应该来自市场主体的回归和提升。

　　组织创新：为协会搭起一个“有台阶”的舞台

　　伴随着我国市场经济发展，企业家素质不断提高，企业之间的关系及企业与政府之间的关系将趋于规范，即企业—市场—政府之间的游戏规则将逐步完善。在这一过程中，作为市场主体的重要成员———协会的行业自律、共同利益维权及影响公共政策等独特功能不可或缺，也无法替代。因此，培育、支持和引导行业协会发挥作用，正在成为政府在经济事务管理中一项重要的“分内之事”。

　　中关村科技园区作为我国高科技企业最密集的区域，据初步统计，已有各类协会20多家。尤为值得关注的是，在园区目前完全由企业自发筹备设立的企业联合组织已经出现。这些具有高度民间自治性质的企业联合体与园区高度集中并逐步成熟的IT产业内产品或产业链细分发展趋势直接相关，体现了市场经济条件下民间行业协会发展的轨迹和方向，也充分证明了产业的成熟程度与行业协会发展之间存在着必然联系。

　　自2001年开始，中关村科技园区管委会（以下简称园区管委会）开始探索充分利用自身拥有的公共资源以及对改革的主导权，积极鼓励、扶持民间行业协会发展，推动协会迅速转变观念、提升职能、完善运行模式与行为规范的创新实践。为此，园区管委会出现了一个新的部门———中介服务体系建设处（以下简称服体处）。其职能定位：专门负责指导和协调协会商会等中介服务组织的工作，以正式的组织结构保证政府和协会之间的沟通渠道顺畅。

　　在政府编制受到严格控制的今天，该处的出现足见园区管委会对协会发展的高度重视。

　　“据我们了解，以往一些协会为找上级主管单位破费脑筋，即使有乐于当婆婆者，多半也要派个‘小姑’参政，让我们这些为媳的举手投足都要格外小心，稍有不慎就可能得罪婆婆。而园区管委会这个‘婆婆’则格外开明，从未派人来协会兼职。”“闪联”信息产业协会（以下简称“闪联”）副会长杨楠认为，协会与政府的关系应该如此：在现行政策法规允许的范围内，积极支持、鼓励协会充分发挥各方面的职能，并对民间自发成立的非正式企业联合组织给予必要的引导和扶持，促使其正常发展。

　　作为中关村众多协会之中最具代表性的、由企业自主发起，并以企业为主导和核心进行运作的协会组织———“闪联”从酝酿成立协会，就得到园区管委会的关注与支持。园区管委会成为其“主管单位”，使这个颇具草根色彩的协会顺利地获得了“出生证”。2005年4月成立至今，“闪联”已经完成了中国第一个“3C协同产业技术标准”，这是面向3C产业的中国第一个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产业标准，从而为中国占据未来信息产业竞争制高点赢得了先机。如今这家成立仅一年的协会，拥有179项发明专利，其中获得授权80项。协会成员总数较之成立之初翻了一番。

　　“这种选择的好处是，促进我们对行业发展不断进行深入研究，完成高水准的产品，既提高了协会的工作能力，也为政府的管理和决策提供了具有参考价值的依据。”中关村人力资源经理协会秘书长王援农称，该协会正是通过向园区管委会提供了《中关村科技园区人力资源发展指数研究》和《中关村科技园区创新型人才素质模型研究》等调研报告，得到园区管委会的认同后，获得资助。

　　园区管委会通过政府向协会购买服务、政府和协会的项目合作等多种方式给予园区协会组织直接或间接的资金支持。这种制度安排昭示了一个信号：政府不会为不作为的协会提供免费的午餐。“这种组织创新的结果我们并不陌生，这恰是中关村的特色。”中关村国际软件孵化协会会长于滨认为，这种符合公平竞争原则的扶持模式，让他们感到明显的压力，“但是我们欢迎这样的制度安排，因为它让我们始终在一种竞争的氛围中迅速成熟起来。”

　　协会的重要功能是促进行业的繁荣、发展。这意味着协会的生命力来自于协会自治水准和结构设计。当政府将扶持的着力点放在协会的自我完善上，巨大的协会自治潜能开始得以有效释放。

　　为了迅速改变园区软件人才供需失衡的现状，中关村国际软件孵化协会透过调研发现，造成园区软件人才稀缺的主要原因是：企业对于软件人才的需求指向与高校软件专业毕业生的知识结构呈现明显差异，而缺乏人才的小企业很难获得国外厂商的订单。为此，该协会提出了建立实训工厂的设想，即由协会搭建平台开办实训工厂，根据企业给协会下的人才订单，从高校毕业生中选拔人员进入实训工厂进行为期半年的专业培训，合格后进入订单企业工作，同时由协会作为一包平台，向海外承接软件外包项目。这一模式设计从项目提出即得到园区管委会的关注和支持，并以补贴的形式给予平台建设的资助。

　　科学合理的制度安排，使中关村的协会顺利成长、渐入佳境。同时也成为园区管委会优化创新环境建设的有力助手。当园区科技型中小企业因楼价过高而望楼生畏时，中关村不动产商会主动配合园区管委会对中关村地区商务楼宇空置状况进行调查，并通过协会向其会员单位获得楼宇的团购价格，园区管委会同时给予一定补贴，终于使企业得到与一般孵化器楼宇十分接近的价格入驻商务写字楼并获得综合服务。

　　一位多年从事中关村现象研究的学者指出，在政府和市场的关系中，重要的不在于管理的内容而在于管理的方式，不在于政府的大小与强弱，而在于行政的动机和目标。在中关村发生的协会与园区管委会互动的组织创新探索中，所折射出的深刻含义将对中国正在进行的制度创新提高颇有价值的经验积累。

　　来源：科技日报区域周刊